二月河作為一名歷史小說作家,在十三年潛心創作《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等歷史小說的過程中,通讀二十四史。在十九大代表通道接受采訪時,他直陳“二十四史里,沒有任何一個時代和時期曾有現在的反腐力度”。在節目中,他更是用“蛟龍憤怒,魚鱉驚慌,春雷一擊,震撼四野”這十六個字來形容當今的反腐氣勢。在演講中他也分享了歷史上的反腐故事,他說:“過去的反腐,只限在某一個階級或是階層,沒有像現在這樣變成了我們全黨的共同意志、決心和行動。”
以下為演講原文:
叫我作這個演講,我感覺到很困難,因為我自己不是個演講家,也不是個語言學家,近些年來參加黨代會、平時調研,這類的活動比較多一點,談反腐談得比較多一點。
1、反腐的力度不能光從刑罰的輕重、殺人的多少判定,而要看它動員人民群眾有多少、動員的決心和意志有多大
腐敗這個問題,它是一種反人類、私欲極度膨脹的社會問題。我們中國歷史反腐力度最大的時期,我認為有三個:一個是唐王朝武則天時期,一個是明朝的朱元璋時期,另外一個是清代的雍正時期。
武則天當時反腐采用的是告密制度,允許老百姓投訴,政府去捉拿,任用酷吏去整治腐敗。當時到什么程度呢?每當有新進士從龍門里邊出來,按照我們今天的說法,就是公務員考試,公務員們從考場上退下來,宮里邊的太監就會指著這一群新進士說:“你看你看,又一批死鬼來了。”當時殺人如割草,但還是腐敗。我說這個的意思是反腐要靠制度,不能光靠壓力。這是武則天。
第二個說到朱元璋,朱元璋他自己是個平民出身,對腐敗分子、貪官污吏是格外地憎恨。貪污超過二百一十兩銀子,就不是殺頭而是剝皮了。各地都有專業的剝皮手,有專設的剝皮亭,把貪官的皮活剝,剝了以后用稻草把它楦起來,放在剝皮亭里邊風干,用來警示后來的官員。但是朱元璋在臨終的時候長嘆一聲,說:“朕早晨殺掉一批,晚上又來一批,如之奈何!”
還有一位是雍正,雍正采取是密折制度,按照我們今天的說法是允許官員之間互相告密。用誰,不告訴人。從一品大員到七品官員里邊用了大批量這樣的人,每人發一個盒子,盒子上面有一把鎖,這個鑰匙一把是在雍正的手里邊,一把是在有密折權的人手里邊,就是我們看到《雍正王朝》里講到了十個侍衛有密折權,告了年羹堯。年羹堯說,我們這一群人里誰沒有呢?都有。
為什么這三個時期盡管反腐力度大,但還是腐敗?這反腐的力度不能光從刑罰的輕重、殺人的多少來判定,而要看它動員人民群眾有多少,動員的決心和意志有多大。如果反腐不徹底,比如說,腐敗反彈,那后果是什么呢?我用四個字說:不寒而栗!
我給同學們講,你們回去以后,不用翻這個歷史書,你翻開自己家的學生字典,后面就有一個歷史時期表。你查一查,從開元年間到天寶年是多少年,就發生了戰亂,安史之亂,大唐王朝整個像受了潮的糖塔一樣,軟癱下來,再也沒有崛起過;乾隆年間,我們還擁有比美國高出百分之五十的GDP;到了道光年間,就發生了鴉片戰爭,接著1856年,又發生了第二次鴉片戰爭,這么一個黑暗的舊中國。從我們中國歷史經驗去總結,反腐反得好,我們整個政權就會進一步鞏固、進一步地穩定。不反腐一定會滅亡,腐敗任其蔓延下去,雖然它不會導致迅速地死亡,但是會導致必亡。
2、腐敗的根源是文化上的問題,腐敗本身就是一種沒有文化的野蠻行為。我們要提高整個民族素質,加強思想鍛煉,脫離產生腐敗的根源,鏟除腐敗的土壤,我們整個民族才會避免腐敗
腐敗的根源是文化上的問題。這也是我在黨代會上反復強調、反復提出來,要講究文化的發展、文化的繁榮。為什么要這樣說呢?腐敗本身就是一種沒有文化的野蠻行為,是一種掠奪別人的成果,偷竊別人的成果來據為己有的一種社會惡行。這種惡行背后所隱藏的是沒有文化。
文化和文憑是兩回事,擁有了文憑不一定就有文化。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日本人的文憑比我們中國人要高得多,但是他們是野蠻的,他們是黑暗的,他們是腐朽的、是沒落的、垂死的。德國人的文憑在歐洲也是相對比較高的,但是德國也是在歐洲壓迫猶太人,就是因為他們人文素質低。
看一個國家、看一個社會、看一個民族、看一個團體甚至看一個人,看他的素質是高還是低,用什么樣的標準呢?
第一要看他心靈的軟化程度如何。如果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個人,人心腸很硬,沒有同情心,沒有憐憫心,看到別人受欺負,看到那些受欺壓、無訴無告的人,那些弱勢群體,你不同情,你這個人文憑再高也不代表你的素質有所增長。
第二個就是看它的彈性如何。你被壓倒可以,你失敗也是可以的,但是你失敗了能不能再起來,你被壓倒了以后能不能反彈起來,這就是第二個素質。
我們中國是世界文明古國,文明始終頑強地生存到現在,任憑你怎樣去摧殘,任憑你怎樣去蹂躪,任憑你怎樣去踐踏,你可以一時把我們的民族壓下去,但是我們民族從來也沒有屈服過,壓到最底層的時候,仍舊能夠重新反彈,這就是我們文化的一個特點。同時我們文化的這種綿展力和它的韌性、它的彈性,都是世界獨一無二的。
我們中國人從文化教養來講,實際上文化教養一直是比較高的。應該說這些年來,我們所持有的文憑在大幅度地提高。但是這并不證明整個人文素質也在迅猛地提高。我在講這個問題的時候,有一個大學里的同學們就提出:凌老師你不能那樣說吧,文天祥不就是狀元嗎,文天祥是狀元,多么偉大呀。我說秦檜也是狀元,不能用狀元來說明文天祥的素質高。我說岳飛偉大不偉大?他說偉大,我說岳飛的母親教育出來一個岳飛,岳飛的母親是什么文憑呢?估計就是一個只識幾個字的家庭婦女,是不是曾經掃盲了都未必見得,但是她就給我們培養出來一個民族英雄。
我們這種腐敗是從教育開始的。小到幼兒園小孩子,見了阿姨就會說:“阿姨,我爸爸在煤建公司工作,你要是缺煤的話,你跟我說一聲。”這不是腐敗嗎?小學生競爭班干部,目的是什么呢?那不是為全班同學服務,而是當了班長以后,可以免交作業,為了這么一點便宜,小學生就去競爭班干部。所以我們要提高整個民族素質,加強我們的思想鍛煉,加強我們的思想修養,使我們脫離產生腐敗的根源,鏟除腐敗的土壤,我們整個民族才會避免腐敗。
3、讀遍二十四史都找不到像我們現在這樣的反腐力度。現在“不敢腐”占了壓倒性的優勢,“不能腐”是我們正在做的工作,“不想腐”是我們正在構建的堤壩。老虎蒼蠅一起打,零容忍,反腐一直在路上!
我們黨從十八大以來,掀起的反腐浪潮,可以說是中國歷史上,讀遍二十四史都找不到像我們現在這樣的反腐力度。我可以用這十六個字來說——蛟龍憤怒,魚鱉驚慌,春雷一擊,震撼四野。
這是因為過去的反腐盡管從來也沒有停止過,盡管在各個歷史時期,皇帝們都有或多或少的反腐言論或者舉動,但是他們從來也沒有調動過人民群眾的積極性。過去的反腐,只限在某一個階級,或者某一個階層,甚至是某一個集團,或甚至就是那么幾個人,沒有像現在這樣變成了我們全黨的共同的意志,共同的決心,共同的行動,變成了全民共同關心,共同舉發的一件事情。
反腐為什么力度這么大,和受到人民群眾的擁護呢?對于整個社會是一種信賴,是一種支撐。那么這個反腐,所帶來的益處和利益,可以說我們在整個中國歷史上還沒有哪一個人曾經真正嘗受過徹底反腐成功的滋味。但是我們現在已經看到了“不敢腐”占了壓倒性的優勢,“不能腐”是我們正在做的工作,“不想腐”是我們正在構建的堤壩。同時我們全黨都沒有放松這種警戒,我們全國人民也沒有放松這種警戒,老虎蒼蠅一起打,零容忍,反腐一直在路上!
因此我認為反腐的前景是光明的。
我們的文明一直在經受摔打,經受蹂躪,經受踐踏,經受這歷史的巨變的考驗,經受其他國家和民族所不曾經受過的苦難。我們的文明在這種考驗下一步一步地又挺身而起,我們今天不是又崛起了嗎。我們文明的發展還在后面,我們決心還在后面,要讓世界上所有的國家,都尊重我們的文明,尊重我們的文化!
我今天就講到這里,謝謝大家。
(來源:節選自“瞭望智庫”微信公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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